泉州申遺成功 泉州對潮州有何啟示?

7月25日，在福州舉行的第44屆世界遺產大會上，“泉州：宋元中國的世界海洋商貿中心”順利通過審議，成功入列《世界遺產名錄》，成為我國第56個世界遺產。

事實上，在潮州，申報世界遺產也已經在醞釀和籌備中。泉州、潮州，兩地都是國家歷史文化名城，歷史遺存類同、區(qū)域文化相似，具有一定的同源同脈性，堪稱“姊妹古城”。如今，奮斗20年的泉州終于“修成正果”，泉州對潮州有何啟示?剛剛起步的潮州該怎么辦?

一

14年前，被稱為“古城保護神”的同濟大學建筑與城市規(guī)劃學院教授阮儀三在考察潮州時，就提出“若干年后，廣濟橋應可申報‘世遺’”的看法。一位學者也曾說過，在全國范圍內，明清古城圖能和現(xiàn)在古城位置重疊的，府城一級的，潮州古城幾乎是唯一一座。

不過，稍顯遺憾的是，在同為國家1986年公布的第二批歷史文化名城中，潮州未能像山西平遙、云南麗江以及多個名城的單項一樣躋身“世遺”名錄之中。

《保護世界文化和自然遺產公約》對文化遺產的定義——文物：從歷史、藝術或科學角度看具有突出的普遍價值的建筑物、碑雕和碑畫、具有考古性質成分或結構、銘文、窟洞以及聯(lián)合體;建筑群：從歷史、藝術或科學角度看在建筑式樣、分布均勻或與環(huán)境景色結合方面具有突出的普遍價值的單立或連接的建筑群;遺址：從歷史、審美、人種學或人類學角度看具有突出的普遍價值的人類工程或自然與人聯(lián)合工程以及考古地址等地方。

根據(jù)定義，我們再來審視潮州的文化遺產，不難看到，潮州申遺的基礎條件是具備的：文物古跡700多處，其中國家重點文物保護單位9處，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17項?？梢宰孕诺卣f，經歷千年時光的積淀，潮州已經積累了申遺的底氣。

泉州此次成功入選世界遺產名錄的是“泉州：宋元中國的世界海洋商貿中心”項目，據(jù)此，我們需要思索的是，假設潮州申遺，那么申報的項目名稱是什么?是聞名于世的美食還是工夫茶?是“海上絲綢之路”重地還是東方猶太人的移民歷史?是獨特的祠堂文化還是整套獨立的風俗?是基于“潮州古城”本身還是基于“大潮州”或“潮汕”的概念，是否潮汕三市共同申請?

一言以蔽之，潮州申遺有底氣，但路徑則需要進一步明晰。

二

泉州申遺因何能成功?對潮州有什么啟示?

在泉州成功申遺次日舉辦的新聞發(fā)布會上，國家文物局文物保護與考古司司長閆亞林對此進行了解讀，共有四個原因。

原因一：泉州遺產項目具有較高歷史文化價值。泉州的遺產包括一系列具有較高歷史、藝術、科學、社會和文化價值的古跡、遺址。作為宋元時期重要的海上貿易中心，為10世紀至14世紀亞洲經濟文化發(fā)展和人類社會共同進步作出突出貢獻，為推動文明交流互鑒和各國共同發(fā)展提供了重要滋養(yǎng)。

原因二：專業(yè)主導，推動突出普遍價值闡釋。泉州與中國建筑設計研究院建筑歷史研究所、國際古跡遺址理事會開展合作，對項目原定位作出重大調整，重新梳理申報點組合邏輯，提煉突出普遍價值。與此同時，考古發(fā)掘和古城歷史研究，為調整后的申報項目提供了有力支撐。

原因三：科學保護，延續(xù)古城歷史文脈。泉州堅持保護為主、價值優(yōu)先的科學理念，落實“遺產申報是手段，保護傳承是目的”的總體思路，按照最小干預等原則，實施了一批保護展示項目，妥善保護了遺產的突出普遍價值、真實性和完整性。

原因四：鼓勵社會參與，堅持惠及民生。泉州鼓勵社會參與、堅持惠及民生的總體定位也是申遺成功的寶貴經驗之一。在專業(yè)保護傳承的基礎上引入民間力量，引導各方一同參與保護和傳承。把泉州人愛文物、愛遺產的好傳統(tǒng)和好氛圍弘揚好、延續(xù)好。同時，提升造好軟硬環(huán)境，以實現(xiàn)遺產的共享，把保護融入老百姓的日常生活中，轉變?yōu)榛菝窭竦膶嵲谂e措。

上述四點原因，實際上也可視為四點經驗，對潮州申遺無疑具有重要的參考和指導作用。

泉州和潮州像是“姊妹”，兩座古城都形成于宋代，無論非物質還是物質文化遺產，都有太多相似的地方：四座唐代國保開元寺，一座在泉州，一座在潮州;四大古橋中，洛陽橋在泉州，湘子橋在潮州;最早的閩南方言明代傳奇作品《荔鏡記》講述的是福建人陳三與潮州人黃五娘的愛情故事，在閩南和潮汕地區(qū)家喻戶曉。泉潮兩州可謂源出一脈，同宗中原，貿易往來，相知相親。

作為“并蒂蓮花”，同為海濱鄒魯，泉州的成功，潮州是可以復制的。

三

不過，申遺又并非具有基礎和條件就可以成功，泉州的申遺之路就足足走了20年之久。一個非常值得注意的關鍵點是，此次泉州成功申遺的項目名稱和之前申報的項目名稱是有所更改的。

2020年4月18日，國家文物局副局長宋新潮介紹，2020年中國的申遺項目“古泉州(刺桐)史跡”已正式更改為“泉州：宋元中國的世界海洋商貿中心”。宋新潮指出，泉州申遺題目的調整是針對其突出普遍價值(OUV)的闡述。換句話來說，調整后的泉州申遺項目找到了“世界坐標”和“世界價值”。

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對世遺項目的闡述也是以國際視野和話語進行的，例如福建土樓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神話般的山村民居建筑”、廣西左江花山巖畫是“世界巖畫藝術的代表作之一”、開平碉樓是“代表了近五個世紀塔樓建筑的巔峰”。這些都在提醒我們，潮州申遺需要找到潮州的“世界坐標”，而這種坐標是“普適性”的，是東方人和西方人都能理解和向往的。

筆者有一次帶朋友逛潮州古城時遇到一對德國情侶。筆者問他們，為什么來潮州旅行，他們的回答是，因為看了《風味原產地·潮汕》紀錄片。他們的回答讓筆者感到驚訝，雖說當下的潮州是很多游客的美食目的地，但沒想到還會有慕名而來的國外老饕?？梢娒朗尘褪且环N通用的“國際語言”。

筆者在《舊影潮州》的分享會上曾以“立足世界，放眼潮州”作為結尾，因為潮州本身是有眾多“世界坐標”的。無論是筆架山宋窯遺址以及作為中國最早開埠的地方之一，還是下南洋、遍布世界的潮人，潮州自古與世界聯(lián)系緊密，有眾多的“世界級故事”可以講述。而在本土，潮州有世界上第一座開合式石梁橋的湘子橋、有中國唯一保存最完整的宋代民宅許駙馬府、中國建造最早規(guī)模最大的紀念韓愈的祠宇韓文公祠等，均是具有世界性話題的文物。

四

不過，需要注意到的是，我們談論“普遍價值”也好，“世界坐標”也罷，都是基于獨特性和原真性的。

當我們討論潮州文化時，首先要認可其本身就是繁復講究的，是自成一體的獨特存在，而不是“輕巧樣式”和“簡單符號”能夠去代表的。例如己略黃公祠的木雕、青龍古廟上的嵌瓷、各種民間習俗，不一而足。在古城的一些建設中，我們當然可以提煉其中一些“簡單符號”進行抽象表達，但這個過程是會損害一部分潮州文化和歷史“靈魂”的，因而需要我們辯證看待，審慎行動。

潮州古城本身是一座“具有人間煙火氣”的古城，在這里我們還能找到從唐代到民國各個時期風格的建筑。研究顯示，潮州古城明清建筑的比例和麗江古城旗鼓相當。這些都是潮州的獨特性所在。我們需要找到更多的獨特性，并保護好這種獨特性。與此同時，保護好文化的原真性也非常重要，甚至比修復和重建更為重要。這就需要我們更為細致系統(tǒng)地去發(fā)現(xiàn)和發(fā)掘，尊重歷史和專業(yè)。同時，我們也需要去傾聽和尊重生活在其中的居民的想法，因為他們本身就是潮州文化獨特性和原真性的重要組成部分。

潮州還應該做好“獨特性”的表達。通過統(tǒng)一、完善、科學的手段，將具有美學設計的視覺語言體系和潮州全市范圍內的歷史遺跡更好地融合，讓游客去享受這種便利性和獨特性。泉州申遺在古城導視系統(tǒng)上的設計就很值得潮州學習和借鑒。

當然，一座城市抑或是一種文化的保護、展示、改造甚至是重塑，每個歷史時期都有其特定的理念和風格以及實際困難和局限，但并非初衷善意就可以實現(xiàn)結果圓滿。潮州不管是申遺也好，發(fā)展潮州文化也好，都一定要尊重歷史、尊重民意、尊重科學，長遠規(guī)劃，從容推進，久久為功，切勿將獨一無二的潮州古城變成那些千城一面的古城。

(丁銓，系紀錄片導演、《舊影潮州》作者;達海軍，系南方報業(yè)傳媒集團潮州記者站站長、南方日報潮州新聞部主任)

關鍵詞： 泉州申遺成功 潮州 世界遺產 物質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