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來時新社,梨花落后清明。即將到來的清明節(jié)不僅有著節(jié)氣和節(jié)日的“雙重身份”,更有著“雙重性格”——既有掃墓祭祀、緬懷先人的莊嚴肅穆,又有踏青郊游、親近自然的言笑晏晏。
起初,清明只是一個節(jié)氣的名稱?!痘茨献?middot;天文訓》中說:“春分后十五日,斗指乙,則清明風至。”清明是如何從節(jié)氣變成節(jié)日,又為什么能將多種性質(zhì)不同的民俗活動融匯一起?
清明從節(jié)氣到節(jié)日 跟寒食相關
清明從節(jié)氣演變成紀念祖先的節(jié)日,與寒食節(jié)有關。
關于寒食節(jié),最常見的說法是為了紀念介子推。介子推是春秋時期晉文公重耳手下的一位忠臣,早年流亡諸國的時候一直跟隨在側(cè)。
據(jù)《左傳·僖公二十四年傳》,晉文公即位后,賞賜當年和他一起流亡的人,介子推藐視富貴,沒有邀功,“……遂隱而死。晉侯求之,不獲,以綿上為之田。”
后來,故事經(jīng)過民間“加工”,結(jié)尾變成了在論功行賞時,晉文公想起了介子推,“文公待之不肯出,求之不能得,以謂焚其山宜出,及焚其山,遂不出而焚死。”重耳難過至極,便規(guī)定每年此時不得生火,一律吃冷食,稱為寒食節(jié),以紀念介子推。
春天乍暖還寒,還吃“寒食”,對身體肯定不好。
《后漢書·周舉傳》記載,周舉在任并州刺史時,“由是士民每冬中輒一月寒食,莫敢煙爨,老小不堪,歲多死者。”見此情景,周舉親自祭奠了介子推,“乃作吊書以置子推之廟,言盛冬去火,殘損民命,非賢者之意,使還溫食。”
三國時期,曹操也不認可寒食,“子胥沉江,吳人未有絕水之事,至于子推獨為寒食,豈不偏乎?”伍子胥自溺,吳國人也沒跟著跳河,豈有晉人為介子推而寒食之理?“且北方?jīng)Z寒之地,老少羸弱,將有不堪之患。”于是下令不得寒食,“若犯者,家長半歲刑,主吏百日刑,令長奪一月俸祿。”
到了隋唐,寒食節(jié)得到官方認可,成為節(jié)日,還有了法定的假日。因為正好與節(jié)氣清明挨著,所以寒食假期就和清明連在了一起。
唐代已有清明七天長假
唐玄宗曾下詔:“士庶之家,宜許上墓,編入五禮,永為常式”,對已在民間流行的寒食節(jié)掃墓習俗給予認可。
《唐會要》記載,“(開元)二十四年二月十一日敕:寒食、清明,四日為假。至大歷十三年二月十五日敕:自今已后,寒食通清明休假五日。”
據(jù)成書于元和年間的《大唐新定吉兇書儀》,又變?yōu)?ldquo;寒食通清明休假七日”。唐代,寒食節(jié)和清明連起來,已經(jīng)有了七天長假。
此外,清明節(jié)還逐漸吸收了另外一個古老節(jié)日——上巳節(jié)的內(nèi)容。
自魏以后,“上巳”定在了與寒食、清明相近的三月三日,主要習俗是踏青、祓禊(臨河洗浴,以祈福消災)。由于祭掃要到郊外去,人們在掃墓的同時,也伴之以上巳節(jié)中踏青游樂的活動。
可以說,唐代時,寒食、清明、上巳三節(jié)系列活動已經(jīng)比較興盛。我們在許多唐詩中也能找到眾多習俗的影子。
王維在《寒食城東即事》一詩中寫道,“清溪一道穿桃李,演漾綠蒲涵白芷。溪上人家凡幾家,落花半落東流水。蹴踘屢過飛鳥上,秋千競出垂楊里。少年分日作遨游,不用清明兼上巳。”
出現(xiàn)在此詩的節(jié)日活動就有蹴鞠、秋千、郊游三項。尤其后二句,也說明了在唐代,寒食與清明、上巳三者之間的密切關系。
白居易在《寒食野望吟》中描寫了寒食掃墓的情形,“烏啼鵲噪昏喬木,清明寒食誰家哭。風吹曠野紙錢飛,古墓壘壘春草綠。棠梨花映白楊樹,盡是死生別離處。冥冥重泉哭不聞,蕭蕭暮雨人歸去。”曠野蒼茫,凄風勁吹,紙錢紛飛,道盡生死離別。
宋代清明已“自成一節(jié)”
在宋《歲時廣記》中,“清明”已成為獨立的條目列在“寒食”之后。融匯了兩個古老節(jié)日習俗的清明節(jié),在宋代形成了一個以祭祖掃墓為中心,將寒食習俗與上巳踏青等活動相融合的獨立的傳統(tǒng)節(jié)日。
據(jù)《東京夢華錄》(卷七)記載,北宋都城東京(今開封)清明節(jié)不僅保持著祭掃、寒食等習俗,而且“都城之歌兒舞女,遍滿園亭,抵暮而歸。”南宋都城杭州的清明節(jié)活動與北宋并無太大差別。不過地處水鄉(xiāng)的杭州多了“彩舟畫舫”一道水景,《夢粱錄》有載,“宴于湖者,則彩舟畫舫,款款撐駕,隨處行樂。”
明清大體承接前代,清明仍是春季生活中一個必不可少的大節(jié),但寒食節(jié)和上巳節(jié)逐漸式微。掃墓祭祀和郊游踏青還是清明節(jié)的主要活動。
明代《帝京景物略》記載:“清明日,男女掃墓,擔提尊榼,轎馬后掛楮錠,粲粲然滿道也。”
值得一提的是,這時的清明節(jié)流行放風箏,寄托著人們除病消災的心愿。如《紅樓夢》第七十回中,與清明相近的一天,大家一時興起想去大觀園放風箏,黛玉亦言“放放晦氣”。但她的風箏無法抵住強勁的風力,隨風而去。眾人見狀安慰,“林姑娘的病根兒都放了去了”,然后紛紛用剪子鉸斷引線,看著自己風箏消逝在空中。
中國人歷來講究慎終追遠,清明節(jié)既緬懷昨日,也憧憬明天;既祭奠逝者,也呵護新生。無論是祭祀、掃墓的肅穆和追思,還是踏青、游玩的閑適與愜意,這個傳承兩千多年的節(jié)日,連接著生和死,感受著樂與哀,是關乎中國人生命與傳承的一種體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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