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香不怕巷子深”？高校博物館如何走出“深閨”

今年以來，清華大學藝術博物館的阿富汗珍寶展、中央美術學院美術館的“太虛之境”視覺藝術體驗展等，讓高校博物館一度成為網(wǎng)紅和新“打卡勝地”。和家人朋友一同去現(xiàn)場拍張照、發(fā)朋友圈，成為很多“文藝青年”的假期選擇。

然而記者注意到，除少數(shù)知名高校博物館和一些人氣較足的地方性博物館外，“養(yǎng)在深閨人未識”還是不少高校博物館的現(xiàn)狀，雖然這些博物館展品的專業(yè)性并不遜色。“酒香”如何不再怕“巷子深”——高校博物館應如何擺脫目前少人問津的局面，更好地走向公眾，彰顯其所在高校文化的獨特魅力?日前，記者為此進行了探訪。

“小而精”，高校博物館各具特色

赫哲族的魚皮衣，苗族的銀飾，滿族的旗袍……在中央民族大學校園西南角一座外觀并不起眼的樓里，我國56個民族的“盛裝”齊聚一堂，等待著觀眾的檢視。

“簡單，但概括性很強，這就是我們展陳的優(yōu)勢。通過展示民族服裝，會給觀眾一種視覺體驗，對各民族可以產(chǎn)生更為直觀的印象。”中央民族大學民族博物館館長張銘心介紹，“這個民族服飾展雖然空間比較狹窄，但將56個民族的服飾呈現(xiàn)在一個展廳里，可能是全國唯一的，我想這就是這個博物館存在的最大價值。除了常設展，我們也曾經(jīng)設計過不少專題展，如民族頭飾展、樂器展等，希望通過變換展示內容吸引觀眾。”

與民大博物館的民族服飾展類似，“小而精”是不少高校博物館的特色。

何首烏、胖大海長啥樣?山楂的藥用屬性如何?可以來中醫(yī)藥博物館找答案。一進北京中醫(yī)藥大學的中醫(yī)藥博物館，儼然進入了一間標本室，“中藥綜合展廳”和“中國醫(yī)學史展廳”既讓觀眾全面、直觀地了解牛黃、龍涎香等平時常常聽到卻難得見實物的中藥原料的藥用價值，又對我國中醫(yī)發(fā)展史做了基本科普。“記得中學歷史課本就講《傷寒雜病論》《本草綱目》《千金方》，今天終于在這里看到這些書了。”展廳里的一位觀眾這樣表示。

不沾一滴水可以拍“水下”照片、不用登高就能在民國風情墻上“擺出”各種“pose”——央美美術館打造的“太虛之境”用20件大型互動裝置作品帶給觀眾全方位、參與式的藝術體驗，顛覆了隔著玻璃看展品的距離感。“我們全年開放的時間達到300天以上，還會組織開展300到400場活動，平均每天都有1場以上活動。”中央美術學院美術館公共教育部主任任蕊表示。

背靠高校資源，是這些深藏學府的“秘境”特色獨具的一大基礎。“高校博物館的展出很多是和學科相關的，會有一些學科提供支持，所以相對來說沒有那么龐雜，是聚焦于學科方向、與學科發(fā)展相輔相成的，這也決定了博物館的側重。清華大學美術學院是我們合作的主體，所以清華藝博的展陳和視覺藝術關系很密切，展品里超過60%與視覺藝術有關。而其他藝術博物館可能有的側重于科普，有的側重于技術發(fā)展史、側重于考古、側重于人類學，還有的可能側重于文獻和典籍，所以有一定的專業(yè)性和穩(wěn)定性。”清華大學藝術博物館副館長蘇丹分析。

影響有限，提升“存在感”仍需時日

但是，缺乏足夠的“曝光率”和公眾認知度，作為科研平臺的存在感偏低，仍然成為不少高校博物館發(fā)展的制約因素。

據(jù)張銘心介紹，高校博物館主要接待校內各學院的學生參觀，如配合課堂教學需要、進行新生入學教育等，還有周邊的中小學學生，“剩下就是一些慕名而來的散客，參觀民大校園時來看。此外就是校友回訪，老校友回來了，這里也成為寄托母?；貞浀牡胤?rdquo;。

“我們的博物館畢竟在校園內，對社會還是有一定的‘隔絕感’，確實存在游客‘進不來’也‘找不到’的問題，不在街邊顯眼的位置，必須是有目標地前往才能找到。而且一些高校博物館也存在管理不專業(yè)的問題，近幾年，雖然通過藏品整理、展廳設計，已經(jīng)逐漸讓博物館‘活’起來了，但在社會上的影響仍然有限。”張銘心說。

除了供大眾參觀教育的職能發(fā)揮有限之外，在學術研究方面，高校博物館的存在感也普遍偏低，有的僅僅成為“標本室”或“科普區(qū)”。“博物館確實應該為學術研究提供支撐，但現(xiàn)實中又很難讓學校教師真正深入走進博物館。很多老師在民族地區(qū)田野調查帶回的材料豐富了我們的展陳，但多是保存，缺乏后續(xù)研究。我也想讓學校的科研把博物館充分利用起來，但受制于文獻研究偏多而實物偏少，以及藏品管理權限等因素，沒有足夠能力進行立項。”張銘心表示。

張銘心分析，博物館的辦展質量取決于空間、藏品和人員水平，“我們的館舍是在2004年建的，由老圖書館改造而成，前期投資不夠，現(xiàn)在展陳即使要更新，也很難在如此小的空間里呈現(xiàn)出來。而且高校博物館由于不在文物部門的管轄范圍內，拿不到像地方博物館那樣的專項資金，人員的專業(yè)化水平也較為有限”。

“一個至關重要的瓶頸，是中國高校本身的封閉，而且很難做到絕對開放，像清華、北大，每天進校的參觀人數(shù)都有上限。我們的政策方向是博物館要免費向公眾開放，但這也會帶來一些問題，比如維護、管理成本提高。我覺得應該有所收費，但要控制在一個價位，這樣才能保證觀眾來這里是真正出于學習目的，對高校博物館存有敬畏心。”蘇丹分析。

走向大眾，打造校園文化空間和地標

“高校博物館首先應該是‘大學的’博物館。這就給人以想象的空間：大學博物館是什么樣?除專業(yè)性之外，更多人想到的或許是大學文化，所以高校博物館需要和大學文化建立有機關系。”張銘心說。不少專家也表示，高校博物館要進一步“活起來”，需要打造一個校園的文化空間和地標。

“例如民大名師展，通過梳理展示潘光旦、費孝通、翦伯贊等知名學者在民大的經(jīng)歷，展現(xiàn)了民大的歷史發(fā)展脈絡，科研、教學和文化特色，本來只是打算做3個月的臨時展，后來成為永久性展覽。所以如何展示大學文化，將大學博物館從專業(yè)性、學科性拓展為具有大學文化特色的博物館，是高校博物館下一步需要面對的課題。”張銘心補充道。

而通過發(fā)揮“組團”優(yōu)勢和學科影響力走向社會，是央美美術館的選擇。任蕊表示，央美美術館同時肩負著學院的專業(yè)研究以及社會的公益美育兩項職能。“所以我們一直‘雙肩挑’，一方面立足于中央美院這個重要的藝術學人集結地和研究重鎮(zhèn)、全國重要的博物館研究基地，深入扎實地夯實研究的基礎，同時還在架構高校藝術聯(lián)盟，有多個高校博物館、美術館聯(lián)盟設在學院，共同發(fā)起學術話題。此外，我們也肩負著大學生的藝術教育使命，打造面向藝術類與非藝術類大學生的美育品牌及橋梁，讓其他院校的大學生走進我們的博物館，能夠看到我們的畢業(yè)展，能夠看到經(jīng)典的西方藝術展、當代藝術展，這就是美育的當代性詮釋。”

“我們也響應國家的政策，開展了‘高參小’‘高參初’‘高參高’等項目，發(fā)揮高校藝術館、博物館自己的資源優(yōu)勢，利用開放性的窗口平臺，對周邊學校和社區(qū)進行藝術教育輻射，通過高雅藝術進校園等活動，將高雅藝術不斷向外推廣。最近，我們還成立了公共美育的平臺，希望能站在第一線的研究、實踐平臺上推動中國美育發(fā)展。”任蕊補充道。

“當然，向大眾文化空間的轉化，是應該在加強專業(yè)研究的基礎上進行的。沒有扎實深刻的研究，也談不上展陳內容的準確、全面呈現(xiàn)和文化知識的普及。所以還應加強專業(yè)研究人才的隊伍建設，進一步發(fā)掘和發(fā)揮文物藏品的歷史、文化、科學、學術價值，給觀眾提供高質量、高水平的展覽。”張銘心說。(作者系光明日報記者周世祥)

《光明日報》( 2019年10月23日 08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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