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宋的西北邊境極其復(fù)雜,這里不僅有北魏,還有仇池楊氏,以及鮮卑吐谷渾。這些鄰居沒有一個是善茬,而這其中,仇池楊氏又是一個非常特殊的政權(quán),楊氏是氐人,他們的位置在今甘肅東南部西和縣一帶,典型的一塊彈丸之地。但就是這么一個小政權(quán),卻在歷史上存在了近150年,比兩晉十六國南北朝哪個王朝的壽命都長。
楊氏之所以能夠創(chuàng)造奇跡,其實倒不是他們命硬,能打。而實在是他們的外交政策太靈活,他知道自己小,扛不過別人,于是就在列強中穿插游走,不管是誰給他封號都接受,誰強大了就跟誰做小弟,誰要是弱了,或者是誰有可乘之機了,那他就不會忘了來踩一腳,放把火。
劉義隆時期,楊氏的國主是楊難當(dāng)??梢哉f,在楊氏政權(quán)眾多當(dāng)家人中,楊難當(dāng)是最有野心的一位。雖然他此時接受了劉宋武都王、北秦州刺史等封號,但按照他們的一貫邏輯,這些封號并沒有實質(zhì)性的作用,充其量就是在必要時拿出來當(dāng)一下?lián)跫?,在自己勢力所及的范圍?nèi),還是要想著怎么搶資源。
元嘉九年(公元432年)七月,漢中南邊的益州亂成了一鍋粥。劉宋的益州刺史劉道濟,屬于典型的昏官類的人物。恰好有個極度不滿劉道濟暴政的流民許穆之跑到了楊難當(dāng)那兒,謊稱自己是晉朝宗室,名叫"司馬飛龍",可以收攏民心,希望楊難當(dāng)借他點兵,回去造反。
楊難當(dāng)正在唯恐劉宋不亂的當(dāng)口,答應(yīng)了許穆之的請求,給了他一點兵力,讓他回去添亂。可楊難當(dāng)沒料到的是,許穆之太不成事,在訓(xùn)練有素的政府軍面前,他這個"司馬飛龍"很快就被洗白了。
雖然第一個"司馬飛龍"倒下了,但令楊難當(dāng)欣慰的是,第二個"司馬飛龍"又蹦了出來。
有了許穆之牽頭,益州百姓對劉道濟的怒火迅速被點燃。許穆之失敗后,趙廣又湊了些弟兄,繼續(xù)給劉道濟添亂。而他,也自稱是"司馬飛龍"。"司馬飛龍"沒人見過,但這樣稱呼有個好處是,你可以打著"反宋復(fù)晉"的旗號,理明正分地行造反之實,正如后來的天地會。
和許穆之不同的是,趙廣這次鬧得動靜很大,短時間內(nèi)竟聚集了十幾萬人。劉道濟,開始麻煩了。
楊難當(dāng)見劉宋的目光都被轉(zhuǎn)移了,立即清點人馬后向漢中進逼。劉宋的梁州和南秦州刺史甄法護同樣是個膽小如鼠的主。聽說楊難當(dāng)來了,直接選擇棄城逃跑,將好好一個漢中拱手送給了楊難當(dāng)。
如此一來,楊難當(dāng)和劉宋的梁子自然就已結(jié)下,為了保全自己,他馬上反過頭來投靠了北魏,受封為北魏南秦王。
劉義隆自然不想好好一個漢中被自己平白無故地給弄丟了。為了保住漢中,劉義隆以蕭思話為主將,輔以蕭承之,領(lǐng)軍向漢中進發(fā)。而四川方面,劉道濟已經(jīng)病死,劉義隆以甄法崇為益州刺史。輔以裴方明.對付趙廣。
劉宋方面,能打的人不多,膽小者則多如牛毛。主將蕭思話走到襄陽后,聽說甄法護逃跑,楊難當(dāng)也已向北魏示好,他說什么也不肯走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蕭思話不怕楊難當(dāng),但他怕北魏。
蕭思話想走,但劉義隆的命令還在那壓著。自己要是再逃,恐怕就不會那么好說話了。不得已,蕭思話找到了蕭承之∶"甄法護已經(jīng)跑了,又聽說楊難當(dāng)和北魏結(jié)了盟,你帶些人去看看吧,到底怎么回事。"
蕭思話本來是想讓蕭承之作探子,去看看楊難當(dāng)好不好惹的,可他沒想到的是,蕭承之把事情玩大了。
臨走之時,蕭承之實在是沒帶多少人,也就是一個偵察連的配備。按說,這樣的配伍是絕對不能和對方接仗的,可蕭承之不這么想,一路上,他不斷招兵買馬,竟將這支偵察連擴充到了幾干人。蕭承之之所以能這么快招慕到如此多的人。倒不是他多有人格魅力,也不是他有多少金銀珠寶,而實在是漢中一地,歷來是兩晉劉宋的地盤,受漢人統(tǒng)治已久,可眼下,卻被氐人楊難當(dāng)生生奪了去,大家心中憤恨,眼見王師已至,于是紛紛投軍,以圖保家衛(wèi)國。
有了人,蕭承之底氣也足了,很快進駐嗷頭,也就是今陜西石泉東南一帶。
而對手楊難當(dāng)盡管占有了漢中,但他也知道自己此舉很可能招來劉宋的大肆反撲,為了讓自己好過點,他在漢中大肆燒殺搶掠一番后,留下部將趙溫守梁州、薛健守黃金山,自己帶著大批不義之財,回到了仇池。
后方的蕭思話眼見蕭承之超額完成了任務(wù),同時又得到益州裴方明大破趙廣的消息,他的膽子也逐漸變壯,畢竟現(xiàn)在還沒有真正面對北魏鐵騎。因此,蕭思話也派出陰平太守蕭坦攻鐵城戍。
此時,在四川平叛戰(zhàn)爭中嶄露頭角的裴方明也受委派領(lǐng)三千人來到了漢中,協(xié)助蕭承之攻黃金山。
眼見宋軍的兵力越聚越多。在這兒駐守的薛健也打起了逃跑的主意,棄城逃至下桃。占領(lǐng)黃金山后,蕭承之并沒就此收手。反正楊難當(dāng)還沒退出漢中,自己的任務(wù)就沒有完成。于是,蕭承之尾隨薛健趕到了下桃城。
薛健已退無可退,好在薛健等來了一個助陣的人,馮翊太守蒲甲子。
有了蒲甲子的幫忙,薛健膽子才壯了起來。兩人合力,猛攻蕭承之。無奈,這一回薛健又栽了,蕭承之實在是過于生猛,穩(wěn)住陣腳后有序地進行了反撲,薛蒲聯(lián)軍大敗。薛健沒轍了,回營固守。
盡管薛蒲二人想固守待援。但是。戰(zhàn)事的發(fā)展。卻讓他再也沒心思守了。在后面當(dāng)觀眾的蕭思話眼見前方挺熱鬧,自己也湊到了前臺,領(lǐng)軍趕到。雖然蕭思話并沒幫上忙,但卻在無形中給自己人壯大了聲勢,這對與他有一個毛病的薛健非常有用。眼見對方人多勢眾,薛健再次撤退。
已經(jīng)露了臉,蕭思話也不想再秀了,畢竟自己再往前走,危險系數(shù)將大大增加。蕭思話不想再走,那追擊的任務(wù)自然就又落到了蕭承之頭上。蕭承之同樣堅決地服從了命令,整頓部隊后追到峨公山,打敗沙州刺史呂平,繼續(xù)向前挺進。
眼見自己的部隊像紙糊的一敗再敗。楊難當(dāng)明白,必須阻住蕭承之。否則,自己就不好混了。
經(jīng)過精挑細選,楊難當(dāng)組織起一萬多人的步騎兵,由兒子楊和與蒲甲子率領(lǐng),會合外面的趙溫所部,截擊蕭承之。
面對敵人的大舉來犯,蕭承之毫不畏懼。但是,對方實在人多,雙方你來我往,相持四十余日,蕭承之不能再作寸進。
當(dāng)時,楊難當(dāng)?shù)氖勘即┲Fぜ?。這種鎧甲,雖然厚重,但卻堅硬無比,普通的刀戟根本刺不透它。在四十余天的相持中,蕭承之,沒少吃過這種鎧甲的虧。
但是,就像武俠小說里武功再高的人都有一個自己的死穴一樣,犀牛皮甲也并非無招可破。而蕭承之,找到了這個破綻。
受到劉裕卻月陣對付北魏重甲騎兵的啟示,蕭承之也下令將軍隊分成兩個梯隊。前面一隊截斷戰(zhàn)槊,每段幾尺長,一人一截,遇到氏楊的士兵后,就用斷槊刺甲,后面一隊手拿大錘,待斷槊受阻之時,再用大錘猛擊槊尾。這樣一來,槊的攻擊力大大增強,其過程就好比石匠開山一樣,連頑石都能錘開,更何況區(qū)區(qū)犀牛皮。
有了這一妙招,蔚承之打起來自然就順手多了。而楊難當(dāng)卻頂不住了,本來就打不過人家,現(xiàn)在連法寶也失去了作用。無奈,縱火燒掉大營后跑回了仇池。漢中故土,再次回到了劉宋的懷抱。
按照本國的既定國策,吃了敗仗的楊難當(dāng)又干起了油滑的老本行,他立馬向劉宋低頭認錯,并把責(zé)任推到了逃跑的甄法護身上,說自己并非有心冒犯,只是一時利欲熏心而已。而劉義隆呢,也見好就收,他也不想把楊難當(dāng)逼急了,把北魏這只老虎給引過來。畢竟自己剛北伐不久,軍用物資、器械都亟待恢復(fù)。
縱觀此次征伐,能夠平定漢中,不是主帥們有多出色,而實在是蕭承之太強悍。經(jīng)此一役后,蕭承之得以受封為龍驤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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