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病了，記不住事！唯獨記得孩子愛吃肉，還有派出所的他……

“同志，我找肖警官?！?/p>

一位70多歲的老人站在我面前。她頭發(fā)花白，臉有塵土，穿著的深色舊棉衣寬大得有些邋遢，手上拎著個大塑料袋，里面裝著不少空飲料瓶。老人特別認(rèn)真地說：“肖警官是我的社區(qū)民警，只有他管我，我找他。”

我告訴她肖警官一上午都在社區(qū)警務(wù)室，可她并沒有離開的意思，而是癟著嘴，委屈得像馬上就要哭出來?！澳愕脦臀艺艺倚ぞ侔?，我兒子把我的存折、身份證、醫(yī)?？ǘ寄米吡瞬唤o我，我沒有飯吃，我得撿破爛賣錢啊?！彼f著，把塑料袋提起一些給我看。

“奶奶，您別著急，慢慢說怎么回事?！蔽野参康馈?/p>

“同志，你看我的手，這么多老繭，這么黑，都是撿破爛撿的。我兒子不把東西還我，我一分錢也沒有啊?！?/p>

她伸出的一雙手，果然黑黢黢的，還有股難聞的味道。然而我分明看到，她手上至少戴著3枚戒指、3只手鐲，金的、銀的、玉的。

老太太看上去并不缺錢??？我一時疑惑。

“奶奶，您兒子留著存折，一定是幫您取錢吧?！?/p>

“沒有啊，他不給我??！我找肖警官，我兒子把我的存折、身份證、醫(yī)?？ǘ寄米吡瞬唤o我，我沒有飯吃……”她又認(rèn)真地重復(fù)了一遍剛才的話。

我撥通了老肖的電話，剛開個頭，他就說：“那是何奶奶，患阿爾茨海默癥3年，而且越來越嚴(yán)重，我和街道還有她的兒子做過很多工作。沒關(guān)系，你讓她說上一會兒，她就走了。”

果然，何奶奶將同樣的話說了4輪，雙手伸出，讓我看了4次她“沒有錢”的手指、手腕。之后，她便走出了值班室。

每隔3天，我就要在所里值班一次，差不多每個班都能見到何奶奶。肖警官在所里的時候，都會到值班室耐心聽她說完幾圈車轱轆話，順著她的思路勸導(dǎo)一番。她“釋放完能量”，再到派出所后院的垃圾箱旁撿上幾只飲料瓶，才安心地轉(zhuǎn)身回家。

一天，一位中年男子走進(jìn)值班室，詢問戶籍遷移政策的事。我看他有些面熟，輔警小林幫他查詢時，忽然問了一句：“你是不是何奶奶的兒子？”

“對，對，那是我媽，估計她一會兒又該來了?！?/p>

“她說你不給她錢，讓她餓著，是嗎？”我好奇地問。

“我是扣了她的存折和身份證，但我沒辦法啊。我爸十幾年前去世后，家里都是我媽操持著，養(yǎng)活了我們兄妹四個。這些年她年紀(jì)大了，每次發(fā)工資都是我去銀行幫她取回錢。3年前我發(fā)現(xiàn)，她拿了錢就去市場，不問價錢，見什么買什么，只要她提得動。有一次，她花掉手里的600塊錢，提了一大袋沒肉的骨頭和臭魚爛蝦回來，還說要給我們燉肉吃。我覺得不對勁便帶她去醫(yī)院檢查，醫(yī)生說她得了老年性癡呆。后來，我每次就給她100元，但她轉(zhuǎn)身就忘了錢放在哪里。她找不到錢，就說我沒給她，見誰都說我扣了她的存折，我姐我哥都數(shù)落我的不是，我真是比竇娥還冤！唉，她愛怎么樣就怎么樣吧，誰讓她生病了。”

他走出值班室時，我說：“她這樣天天往外跑，萬一找不著家可就麻煩了，你給她兜里裝個地址和電話吧?！?/p>

他微微一笑：“不怕，她認(rèn)識派出所，認(rèn)識肖警官，也認(rèn)識家，但她回家的路，一定是以派出所做起點。”

后來我才知道，何奶奶不斷重復(fù)著說過的話，是因為那些話她一會兒就忘。每次重復(fù)，她都以為自己是第一次說。

我也知道了，肖警官在這個社區(qū)做了10年片兒警，每天在社區(qū)解決居民的大事小情，何奶奶只信他。

我還知道了，派出所的年輕人喝完飲料，都把空瓶放在后院的固定位置，為的是何奶奶能夠隨時“撿到”。

這一天，何奶奶又站在我面前，說去市場給孩子們買肉吃，但售貨員收走了她的副食票不還給她，肉沒買成。說著，她又露出委屈的樣子，“得讓肖警官幫我去要副食票啊，不然我的孩子們吃不上肉啦。”

她忘記了那么多生活中的細(xì)節(jié)，卻一直記得孩子們要吃肉，記得派出所民警能幫她。

我忽然覺得鼻子有點兒發(fā)酸。

文章原題目《我找肖警官》

作者：謝沁立公安河西分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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