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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史之亂:大唐盛世的一顆毒瘤

時間:2022-04-24 16:54:51    來源:中華網(wǎng)熱點新聞    

有時候壞人不是骨子里壞,是局勢讓他不得不壞。

?溫乎曰:?

國有土地制度在北魏呱呱墜地,

經(jīng)過北周、北齊的發(fā)育,

終于在隋唐大放光彩,

又在天寶14載壽終正寢。

1

4

它成就了李世民,也埋葬了李隆基。

安史之亂,

只是幾百年社會矛盾的總爆發(fā),

用千萬人民的血與淚,

結成一朵妖艷的罌粟花。

大唐天寶三載,天下平安無事。

李白被唐玄宗取消關注,落寞的離開長安,然后在洛陽巧遇杜甫。兩雙溫暖的大手緊緊握在一起,碰撞出一段基情。

他們一起在河南求仙訪道,秋天又遇到高適,三個人每天除了喝酒擼串,就剩下吹牛扯淡。

為大唐健康工作50年的賀知章,也騎著小毛驢回到浙江老家。此時,離生命的最后時刻,不過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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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宮中住著李隆基,太真觀里有楊玉環(huán)。

一年后,他們將走完世界上最遠的旅程,向天下官宣他們的愛情,然后專業(yè)撒狗糧1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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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哥哥楊國忠仍然岌岌無名,不過一條光彩大道在面前鋪開,他一腳踩上去,走向未知的未來。

右相李林甫在朝堂只手遮天,每次發(fā)朋友圈都能收獲上萬點贊,而他都懶得看一眼。

幽州,突厥人安祿山春風得意。

他剛剛接替裴寬擔任范陽節(jié)度使,再加上已有的平盧節(jié)度使、河北采訪使等職,大唐東北王即將加冕。

日后攪動風云的人都已各就各位,只是他們都不知道,自己將要面臨的是什么。

所有人都在揮灑著自己的青春和汗水,他們堅信,如日中天的大唐將永遠存在下去。

長安地下卻早已埋了300桶石脂,只等一絲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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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并沒有張小敬。

天寶元年,長安城外的廣運潭熱鬧非凡。

從渭河而來的300多艘船在廣運潭一字排開,首尾連接數(shù)十里,每艘船上都寫著大唐州郡的名稱,還有各地土特產(chǎn)。

咋一看,仿佛是來長安趕集的。

唐玄宗在觀禮臺上就坐后,300多艘船依次從臺前經(jīng)過,接受偉大皇帝的檢閱。

潭中心有一艘船突然鑼鼓喧天,陜縣縣尉崔成甫扯開80分貝的嗓門,唱著唐玄宗親自寫的《得寶歌》:

得寶弘農野,得寶弘農耶。

潭里船車鬧,揚州銅器多。

三郎當?shù)钭闯脤毟琛?/p>

看看這詞,多感人多喜慶,一股"啊,五環(huán),你比四環(huán)多一環(huán)"的畫風,猝不及防的撲面而來。

李隆基確實很開心,因為終于能吃飽飯了。

堂堂大唐皇帝不應該用金鋤頭種地嘛,怎么會吃不飽飯?但我跟你說,這都是真的。

開國初年,朝廷大有"不拿群眾一針一線"的風骨,再加上長安城人口少,一年只需要消耗20萬石糧食。

可在太平江山,人們總是向往著首都生活,當年在長安找機會的人,和如今的北漂沒什么區(qū)別。

人口多,糧食需求就大。

而造福秦漢的水利灌溉系統(tǒng)早已殘破,曾經(jīng)接受灌溉的4.5萬頃田,縮減到只有6千頃。唐朝的關中,早已不是經(jīng)濟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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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為什么唐高宗、武則天都喜歡去洛陽嗎?

人家不是去搞團建、也不是長期旅游,只是單純?yōu)榱顺源竺?、烙餅、燴面、胡辣湯......

沒辦法,長安實在是沒糧食吃啊。

可就在天寶元年,廣運潭把之前修建的運河連通起來,江南的大米可以直抵長安,當年就運來400萬石,李隆基能不高興嘛。

大明宮中,李隆基滿意的打了一個飽嗝。

長安城解決了溫飽,大唐依然是爛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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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串數(shù)字有點不對,已經(jīng)成為學界的一段公案。

從字面上來看,大意是這樣的:

唐朝的財政稅收方式是租庸調制,納入這套稅收系統(tǒng)的人口叫課口,有課口的家庭叫課戶。

大唐登記在冊的人口中,40%是免稅的。

剩余60%人口交的稅要用在朝廷開支、宮廷用度、洪澇旱災......再加上李隆基好大喜功,在北西南三個方向同時開戰(zhàn),軍費需求龐大。

即便如此,正常的稅收渠道都不一定通暢,往往需要朝廷派轉運使之類的官員,去地方上臨時疏通、壓榨,才能把錢糧運往長安。

大唐盛世如繁花錦繡,可朝廷卻只有一個字:

沒錢。

沒錢的李隆基想依靠高超的微操手法,把天下玩弄于股掌之間,一不小心,咣,玩出一個安史之亂。

歸根結底,因為國有土地制度崩潰了。

時間回到300年前,北魏。

一次增加稅收的改革,無意中在北方建立了新秩序,并一直延續(xù)下去,造就了強盛的隋唐帝國。

"五胡十六國"時代,北方混亂了100多年,直至草原上的拓跋鮮卑南下,他們騎駿馬、挎彎刀很快就征服了黃河流域。

雖然北方統(tǒng)一,可是有個問題:

北魏朝廷沒有正規(guī)稅收渠道,官員也不發(fā)工資......所有的財政收入都來自于搶劫、賄賂、高利貸。

太武帝年間,有一個朝廷官員到山西、河南一帶出差,從大同出發(fā)時只有一匹馬,返程時卻帶了100多輛車。

這種行為,我們叫吃拿卡要。

公元484年,也就是太和8年,執(zhí)掌北魏朝廷的馮太后在開會時說:"同志們,有兩個消息要告訴你們,想聽哪個?"

反正是你說了算,隨便你吧。

好消息是,朝廷以后給你們發(fā)工資啦,底薪+提成+五險一金,全部是最高標準,開不開心?

壞消息是,有工資以后就不能隨便搶劫了。

大臣心中有一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還有一句MMP沒有說出口。

那么問題來了,朝廷也是靠搶劫為生的,倉庫中也沒有余糧,有什么資本給全體官員發(fā)工資?

不要急,有辦法。

從西晉的"八王之亂"開始,北方的戰(zhàn)爭從來沒有停止過,為了躲避戰(zhàn)爭,父老鄉(xiāng)親們不得已到處流竄。

這就有很多無主荒地和失業(yè)農民。

第二年,馮太后把無主荒地全部收歸國有,按照一定比例分給失業(yè)農民,每年向朝廷交稅。

在這套系統(tǒng)下,門閥和貴族基本是免稅戶,只有接受國有土地分配的農民,才是國家的固定稅基。

那么,怎么才能管理好國有土地和農民呢?

公元486年,馮太后的男朋友、大帥哥李沖建議:"可以在農村建立基層組織,一竿子捅到底。"

朝廷分5戶為一鄰、25戶為一里、125戶為一黨,分別設立了鄰長、里長、黨長,相當于現(xiàn)代的居委會、大隊、村......

這一套改革,歷史書上叫"太和改制。"

馮太后以國有土地為基礎,安頓了流離失所的農民、有了穩(wěn)定的稅收、加強基層組織的管理,在亂世重新建立起一套新秩序。

我們之前聊過,東漢崩潰、三國西晉不能統(tǒng)一的原因,就是朝廷沒有稅源和兵員,只能產(chǎn)生分裂和割據(jù)。

萬物皆有裂痕,那是光照進來的地方。

亂世打破了所有的舊秩序,北魏腳下是一張嶄新的白紙,任由他們做出美麗的圖畫。

50年后,北魏早已分裂為東、西魏。

均田、三長、府兵......就是隨唐帝國強盛的密碼。

不知你發(fā)現(xiàn)沒有,這套制度有一個最大的BUG,就是朝廷必須持有大量土地用來分配。

我們用初唐農民隔壁老王來舉例。

當老王年滿18歲時,就會有100畝土地分配給他。其中20畝是永業(yè)田,可以世代傳承,80畝是口分田,去世后要還給國家。

接受這塊土地,老王就是國家的納稅人了。

他一年四季勤懇勞作,然后按照"租庸調"的方式向國家納稅。每年交公糧2石,給官府干活20天,還需要上交三丈布。

這就是老王每年需要繳納的全部賦稅。

冬天到了,他也不能窩在炕頭上喝燒酒看雪花,而必須去指定的軍府參加集訓,以防將來需要上戰(zhàn)場。

閑時為農、戰(zhàn)時為兵,兵農合一。

過了幾年,突然傳來命令:"圣人要和突厥開戰(zhàn)啦,你們跟我走。"于是,老王自備馬匹、刀槍等裝備,為國打仗。

如果立功授勛,朝廷用勛田獎勵他;

如果升官了,也有和級別匹配的職分田。

在這樣的體制下,老王和所有農民一樣,可以靠努力得到土地,朝廷可以用土地來調動所有人的積極性。

不是有人說過么,中國農民最大的需求就是土地。

可在老王得到土地之后呢?自己去世后依然需要還給官府,能傳給兒子的只有20畝永業(yè)田,相當于下一代重新開始。

拼命一輩子,卻什么都攢不下來?憑什么?

對土地的渴望、和人心的自私,讓老王藏匿土地、注銷戶口、私下買賣......總而言之,有太多方法讓他從國家納稅人,變成套現(xiàn)之后的黑戶。

再加上皇室、貴族、官僚繼續(xù)兼并土地,建立莊園別墅,直到有一天朝廷驀然發(fā)現(xiàn):

賬本上的土地不夠用了。

于是,問題出現(xiàn)了。

新生人口沒有足夠的土地分配,只能浪跡江湖或者到城市謀生;上戰(zhàn)場打仗立功卻沒有土地獎勵,府兵紛紛用自殘來逃避兵役;而戶口卻落在本地,租庸調的賦稅也不會放過他。

立功不獎勵、沒田還收稅,去你大爺?shù)摹?/p>

這樣一來,唐朝農民紛紛遠走他鄉(xiāng),私下買一塊土地重新開始。因為只要不是國家分配土地,他就不納入府兵和租庸調的體系中。

當時的大唐有種怪現(xiàn)象:

農民都在辛勤勞作,但是都不用交稅、不用服兵役。天下富庶,朝廷卻始終缺錢花。

這種現(xiàn)象,在李世民時代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

在武則天時代成為社會主流,直到李隆基時代,由于國家沒有充足土地用來分配,建立在"均田制"之上的社會秩序完全崩潰。

前面說,天寶13年依然有60%的人口是納稅戶,但這是賬面數(shù)字,實際上遠遠達不到。

國家沒有穩(wěn)定的稅基、沒有穩(wěn)定的兵員、甚至連基層組織都混亂不堪......因為農民四處流竄,管理起來難度太大。

這就是盛唐的隱憂。

公元713年,李隆基改年號為開元。

29歲的皇帝雄心勃勃,夢想建立能和李世民媲美的功業(yè),可現(xiàn)實卻給他澆了一盆冷水:

國家稅基不足,導致財政吃緊;

立功無田獎勵,導致府兵逃亡。

《長安十二時辰》中的崔器自稱為"逃田戶",就是因為沒土地又不愿當府兵,才和阿兄跑到長安的。

可大唐的局勢,卻不安穩(wěn)。

北方的突厥一直蠢蠢欲動,圖謀恢復祖先的霸業(yè)和榮光。突厥被打下去后,又冒出回紇來補刀。

東北方有契丹在謀求地域霸權。

青藏高原上的吐蕃也正值鼎盛時期,他們走下雪山,積極探索四川、新疆的新世界。

為了守護疆土,大唐必須維持龐大的常備軍。

崩潰的府兵早已不能為國爭光,甚至連保衛(wèi)長安都做不到,于是,延續(xù)200年的府兵制被徹底拋棄,大唐實行募兵制。

這其中有一個問題。

府兵制下,裝備需要士兵自己準備,國家是不管的。但是募兵制就不同了,國家需要準備好刀槍、馬匹、糧食來武裝士兵。

唐朝可憐的財政收入,根本不足以維持龐大的常備軍。不過不要緊,不給錢可以給政策嘛。

在開元、天寶年間,李隆基先后設立10個節(jié)度使。

每一個節(jié)度使都相當于軍區(qū)司令,其實也沒什么稀罕的??墒浅]有多余軍費,只能允許節(jié)度使在轄區(qū)內收稅。為了保障軍隊管理權和財政權,朝廷又把地方監(jiān)察權賦予節(jié)度使。

軍權、財權、監(jiān)察權集于一身,節(jié)度使已經(jīng)是土皇帝。

后人都說李隆基老糊涂了,其實他也沒辦法。

舊秩序已經(jīng)崩潰,李隆基又沒有能力建立新秩序,只能對破損的舊秩序修修補補,節(jié)度使就是一塊大補丁。

大唐內部的補丁也很多。

要想讓長安擺脫饑餓,就必須重新疏通水利,才能讓江南的糧食運到關中,這個無底洞需要無數(shù)錢。

皇帝親軍、中原駐軍雖然打仗不行,但也是一群吞金獸。

李隆基和楊玉環(huán)長年累月的撒狗糧,不要錢?

再加上奢靡的宮廷、腐敗的朝堂、迷醉的社會,繁花似錦的盛世中總是飄蕩著一股霉味。

而維持這一切的,只有日漸縮小的稅基。

為什么李林甫能專權19年、楊國忠可以爬到宰相高位,絕不僅僅是搞斗爭和裙帶關系換來的,只有一個原因:

他們能在老百姓身上壓榨到錢。

從這點來看,所有奸臣都是類似的。李林甫、楊國忠、嚴嵩、和珅......都是在舊秩序崩壞時,能用不正規(guī)的特殊手段解決燃眉之急。

李林甫、楊國忠是如此,安祿山也是如此。

755年12月,安祿山起兵造反。

他的父親是西域胡人,母親是突厥巫婆,父母給他起了一個響亮的名字:軋犖山,意思是"戰(zhàn)斗。"

一直以來,安祿山都特別能戰(zhàn)斗。

他在幽州軍中作戰(zhàn)勇猛,僅僅用了10年就從一個素人升任平盧節(jié)度使,駐扎在遼寧。

此時的安祿山,是大唐屌絲逆襲的典范。按照一般劇本,他將成為大唐所有落魄青年的楷模。

但是時事不允許他做一個好人。

大唐一直都有"出將入相"的傳統(tǒng)。在外領兵的將軍打了勝仗,一定會回到朝中擔任宰相,如果再有戰(zhàn)爭,宰相也可以披掛上陣。

做為皇帝的影子,李林甫在朝中全心全意搞錢,如果有將軍入朝為相,勢必會分走自己的權力。

而嚴峻的財政壓力,也讓李隆基不能破壞現(xiàn)有的撈錢模式。

于是,哥倆就發(fā)明了一項潛規(guī)則:"將軍盡量用沒文化的胡人,這樣一來,他們就不能入朝當宰相了。"

和其他將軍不同,安祿山的情商很高。

他不僅作戰(zhàn)勇猛,還特別會來事。搜刮的軍費、戰(zhàn)利品經(jīng)常被送入朝中,上至皇帝宰相,下至中層官員,基本都收過安祿山的好處。

有能力、高情商、又有政策紅利,安祿山成為風口上的豬。

直到755年,安祿山已經(jīng)是平盧、范陽、河東三鎮(zhèn)節(jié)度使,全方位負責大唐東北方的戰(zhàn)爭。

而大唐也只有10個節(jié)度使。

也就是說,安祿山麾下有大唐三分之一的兵馬。

歷史到這里已經(jīng)很明朗了:

國有土地制度崩潰,導致國家財政體系永遠不健康,和兵役制度的渙散。

為了應付復雜的邊境戰(zhàn)爭,李隆基不得不把軍事、財政、監(jiān)察權力賦予節(jié)度使,培養(yǎng)了一堆土皇帝。

朝廷為了挽救財政危機,不得不讓李林甫、楊國忠獨掌相權,才能集中力量撈錢。

李隆基的本意是玩蹺蹺板,讓宰相和節(jié)度使相互制衡,自己高高在上充當裁判。

可這樣的模式,玩崩盤是遲早的事。

人一旦嘗到權力的甜味,就很難放下。

李林甫死的早,算是得了善終,楊國忠就不一樣了。他僅僅做了3年宰相,迫切需要建立功勞來證明自己,安祿山就是最大的肥肉。

安祿山坐擁東北,早已培養(yǎng)了嫡系小弟。

李林甫手腕高超、資歷深厚,足以讓他感動恐懼,可楊國忠算什么東西?想拿我當墊腳石,看我不先干死你。

該來的,終于來了。

漁陽鼙鼓動地來,驚破霓裳羽衣曲。

安史之亂,把大唐腰斬為兩段。

那個讓人只敢談復興、而不敢說超越的大唐盛世,永遠留在歷史的刻痕中,越來越夢幻。

千年來,楊玉環(huán)一直是背鍋俠。

還有的說法是李林甫奸詐、楊國忠誤國、李隆基昏庸、安祿山狂妄......總之把所有帽子都扣到一個人頭上。

可時代巨變,哪里是一個人能決定的。

國有土地制度在北魏呱呱墜地,經(jīng)過北周、北齊的發(fā)育,終于在隋唐大放光彩,又在天寶14載壽終正寢。

安史之亂,只是幾百年社會矛盾的總爆發(fā),用千萬人民的血與淚,結成一朵妖艷的罌粟花。

血色,噬人。

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來源于土地,和土地上的人。

關鍵詞: 國有土地 安史之亂 大唐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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