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熱議:11歲的“困境兒童”何去何從？法官不僅審理案件，還做了這些事……

“他們都不愿意和我一起玩。”每每看到旁邊嬉戲的同齡人，11歲的小強（化名）總是倍感失落。

小強是一名先天性肢體殘疾兒童，雙腳無法直立行走，只能借助椅子、拐杖等勉強移動。小強的父母已經離婚，父親趙強（化名）常年在外務工，小強和妹妹成了留守兒童。爺爺去世后，養(yǎng)育的重擔便落在了年邁體弱的奶奶肩上。

【資料圖】

誰料，更大的不幸接踵而至。2020年，趙強受不了他人背后的指指點點，帶著小強做了親子鑒定，鑒定結果排除兩人系父子關系的可能。

“既然不是我的孩子，就讓他媽媽帶回去！”檢測結果令趙強無法接受，源于血緣的那縷親情被真相磨滅，不甘和怒火充斥趙強的內心，他一紙訴狀遞交到了福建省建甌市人民法院。

剪不斷理還亂的身份關系

“我也是受害者！”趙強情緒激動地向法官提出訴求，以其與小強不具有血緣關系為由，要求變更撫養(yǎng)權給小強的母親小紅（化名），并要求小紅返還撫養(yǎng)費、賠償精神損害撫慰金合計十萬余元。

“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這個家庭似乎把所有的不幸都集齊了?！苯óT法院城區(qū)法庭庭長陸文濤是案件的承辦法官，他認為至少需要妥善處理兩個問題：一是當事人的情緒和心理；二是小強的監(jiān)護和實際生活，“這都不是簡單判決可以處理的?！?/p>

審理過程中，陸文濤多次走訪調查，安撫趙強的情緒，通過耐心傾聽和心理疏導，讓他解開心結，把注意力放回到孩子的監(jiān)護上。

法官上門走訪調查，安撫趙強的情緒并開展心理疏導

同時，審判團隊繼續(xù)梳理小強的社會關系，核實各方提供的信息，試圖在近親屬長輩中為小強尋找適宜的監(jiān)護人。

按照《民法典》規(guī)定，小強如果有其他的監(jiān)護人且具備監(jiān)護能力，村委會、居委會和民政部門可以指定其他監(jiān)護人；如果其他監(jiān)護人沒有監(jiān)護能力或者不愿意履行監(jiān)護義務，才可以指定其他愿意做監(jiān)護人的人進行監(jiān)護，或者民政部門直接作為監(jiān)護人。

然而，壞消息被逐一證實。小強的親生母親小紅經評定為智力殘疾四級，日常生活尚且需要他人照料，外祖母下落不明，外祖父并非小紅生父，且年事已高并伴有肢體殘疾，均不適合作為小強的監(jiān)護人。一時之間，小強的生活和監(jiān)護問題走入了“死胡同”。

孩子才11歲，今后該怎么辦？

困難的抉擇：公職監(jiān)護

“只要不在我家都行，你們快點解決吧?！彪S著時間的推移，趙強的情緒又開始不穩(wěn)定，不安和質疑重新涌上心頭。

在一次次接觸中，承辦法官能夠感受到趙強及其母親的善良本性。多年前，為了治療小強的腿疾，趙強帶著孩子四處求醫(yī)，欠下十幾萬元外債；奶奶帶著嚴重哮喘，堅持接送小強上學、放學，衣服也是每天洗得干干凈凈。

這家人已經付出了許多，這份責任既艱辛也委屈，如果耐心繼續(xù)被消磨，勢必影響家人對小強的態(tài)度。擺在法官面前的，似乎只有公職監(jiān)護這個最佳選擇。

于是，承辦法官一邊對趙強和小強進行心理疏導，評估家庭關系；一邊帶著12部委《關于進一步做好事實無人撫養(yǎng)兒童保障有關工作的通知》，找到了建甌市民政局。

法官多次上門走訪調查

“從前期調查取證的情況看，小強符合事實無人撫養(yǎng)兒童的標準，目前也沒有合適的監(jiān)護人，民政部門能否對其實施長期監(jiān)護？”

民政部門在表示愿意托底監(jiān)護的同時，也提出了自己的擔憂。一方面是監(jiān)護權的轉移，將不可避免地涉及到其他潛在的監(jiān)護主體，以及被監(jiān)護人財產權、繼承權的變化；另一方面是擔心開了口子以后，其他家庭會把監(jiān)護子女的責任就此推給政府部門。

監(jiān)護權轉移的條款一直都有，但卻沒有得到很好的實踐。如何通過法律程序來調查、取證，最終評判是否滿足“沒有依法具有監(jiān)護資格的人”的條件并確定監(jiān)護人，由于此前沒有先例，雙方交換意見后約定進一步磋商。

法院作為司法機關引導當事人啟動指定監(jiān)護特別程序，不失為打破僵局、激活“國家監(jiān)護制度”的有效方式。

上下協(xié)力、社會同心

得益于詹紅荔法官工作室兩級聯(lián)動的運作模式，本案自始就受到南平中院的高度關注，定期跟蹤案件進展。在確定思路后，承辦法官多次匯報了指定監(jiān)護程序和公職監(jiān)護的想法。

全國模范法官詹紅荔和南平中院少年庭庭長黃建英就案件給出指導意見：兩級法院要形成合力；要關注當事人的心理健康；要充分發(fā)揮社會各界力量。法官們迅速行動起來，積極向相關部門、機構通報案件情況，爭取各方面的支持，解決潛在的實際問題——

“百齡幫”社工服務中心幫助小強合理釋放壓力，正確調整情緒

“百齡幫”社工服務中心安排心理咨詢師定期回訪，通過沙盤游戲等方式，了解小強的心理健康情況，幫助孩子合理釋放壓力，正確調整情緒。

新階聯(lián)“同心服務團”積極響應，南平市政協(xié)常委、啟新律師事務所蔡白露律師主動為小紅參與訴訟提供法律援助。

吉陽鎮(zhèn)黨委政府召集相關部門、村干部和村民代表，就小強和其他當事人的的生活情況開展社會調查，就其監(jiān)護問題廣泛征求意見。

法官就指定監(jiān)護問題征求當?shù)卮逦?、群眾意?

南平市公安局、市教育局、團市委、市婦聯(lián)等相關部門，表示在職責范圍內配合做好有關小強的戶籍、教育和社會觀護等相關工作。

建甌法院副院長諶榮東同市民政局局長吳章中牽頭召開聯(lián)席會議，共同商討圍繞監(jiān)護權變更可能涉及的法律糾紛，以及變更過程中的法律認定程序等，避免出現(xiàn)不良影響。

詹紅荔和黃建英多次到建甌指導，帶領承辦法官一起上門做工作，還親自前往南平市民政局協(xié)調，爭取上級部門支持。

在社會各界凝心聚力下，各項法律問題逐步解決，案件有條不紊推進，曙光即將到來。

指定監(jiān)護的現(xiàn)實困境

然而，隨著問題的逐步解決，起始的擔憂又一次在承辦法官心里浮現(xiàn)。突然的變故會對小強的心理產生什么影響？他是否能適應新的生活環(huán)境？法官們決定在程序啟動前到福利院實地查看生活環(huán)境。而這次的走訪，讓他們原本放下的心再一次提了起來。

“如果孩子搬過來，讀書問題怎么解決？”

“學校在鎮(zhèn)上，距離福利院較遠，小強無法完全自理，如果沒有合適的寄養(yǎng)家庭，讀書問題很難解決，但是這個孩子的情況……”

據(jù)市福利院院長張利維介紹，福利院為了給孩子創(chuàng)造更好的學習生活環(huán)境，通常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傾向于把孩子寄養(yǎng)在健康家庭里生活。目前福利院里僅有幾名生活無法自理的孩子，由工作人員照顧起居。

法官到福利院考察

離開福利院后，法官們的內心無法平靜。小強現(xiàn)就讀五年級，雖然肢體殘疾，思維卻與常人無異。承辦法官不忍去想，今后在封閉環(huán)境中遠離親友、同學、老師的生活，會給他幼小的心靈帶來怎樣的沖擊。

“最有利于未成年”原則作為一項指導與未成年人利益相關一切活動的基本準則，要求主觀上尊重未成年人的想法，客觀上考慮未成年人的需求，目前的結果顯然不能讓人滿意。

問題出在寄養(yǎng)上，哪個家庭會愿意寄養(yǎng)一個殘疾的孩子呢。

“我想妹妹，想爸爸對我好，想跟奶奶一起生活?！被貞浧鹦姷谝淮瓮嘎兜男穆?，承辦法官想到了趙強。

峰回路轉的意外圓滿

“不可能！”聽完寄養(yǎng)方案后，趙強的反應正如大家預期一般。法官們沒有氣餒，為了給孩子爭取最優(yōu)的生活環(huán)境，他們找到村支書、趙強的親戚、趙強的朋友，一家一家請他們出面。

“多想一點、多走一點、多做一點?！泵看未煺圻^后，詹紅荔的話鼓舞著法官們再次出發(fā)。

“我同意了。我知道你們法官為我們家考慮了很多，我們也支持你的工作，孩子讀書期間我來照顧?！苯K于，趙強松了口。

7月21日，小強指定監(jiān)護一案開庭審理

“說實話，我不敢想寄養(yǎng)工作真能做下來，可能是金誠所至金石為開，真心付出總有真心回報?！被貞洰敃r的場景，承辦法官還有些恍惚。

最后的障礙消除了，案件進入快車道。趙強撤回了對小紅的起訴，并申請法院為小強指定監(jiān)護人。7月21日，小強指定監(jiān)護一案開庭審理，在聽取相關當事人的意見并審查在案證據(jù)后，建甌法院當庭宣判指定建甌市民政局作為小強的監(jiān)護人。

庭后，建甌市民政局與趙強一家簽訂《寄養(yǎng)協(xié)議》，一個家庭破碎的劇本，出人意料地迎來了大團圓結局。

繪出最大“同心圓”

當日，詹紅荔、黃建英，以及建甌市人大代表、政協(xié)委員和教育局、民政局、婦聯(lián)、團市委、同心服務團、社工組織、新聞媒體等有關工作人員旁聽了庭審，并參加“未愛護航，困境兒童指定監(jiān)護”聯(lián)席座談會。

與會代表普遍認為，南平市兩級法院同步成立詹紅荔工作室，傳承家事少年審判理念和經驗，本案就是庭前、庭中、庭后“三三九不”工作法的生動體現(xiàn)。庭審順利完成的背后是法官無數(shù)次辛勞的付出和努力，也是家事少年審判機制創(chuàng)新的結果。

詹紅荔和黃建英為孩子提供心理疏導和家庭教育指導

“南平中院黨組提出促進家事少年審判體系化、優(yōu)質化，建設高質量發(fā)展新格局?！秉S建英表示，“該案是南平法院家事少年審判機制的縮影，希望這種運作模式今后能更好發(fā)揮作用，把閩北家事少年審判品牌擦得更亮?！?/p>

“為法官者應當在法律的范圍內，以公正為念勿忘慈悲，以嚴厲的眼光對事，以悲憫的眼光對人。”詹紅荔引用法學家弗朗西斯培根的名言，肯定了本案的法律效果和社會效果，感謝社會各界付出的愛，呼吁大家凝聚共識關注未成年人保護事業(yè)，繪出最大“同心圓”。

“雖然監(jiān)護權的指定結束了，但是這個孩子要持續(xù)關注?！碑斕煜挛?，詹紅荔和黃建英就帶隊上門為小強提供心理疏導和家庭教育指導。

法官送來玩具和書籍

生活已經翻開嶄新一頁，一次次的接觸，也讓小強逐漸敞開心扉。法官們熱情地為小強送上他喜歡的玩具、書籍，小強一本正經地操作挖掘機的樣子，逗得邊上的奶奶合不攏嘴。趙強采來大西瓜，用最淳樸的方式表達感謝，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原來的樣子。

跟奶奶拉拉家常，向趙強叮囑幾句，和小強玩玩游戲，法官的關懷溫暖了孩子的心，也讓點燃了他對未來生活的憧憬。

“紅荔法官、黃法官，下個月是我的生日，還能見到你們嗎？”臨別時，小強和法官們拉著勾勾作出新的約定。

案件的結束，也是新生活的開始！

關鍵詞： 承辦法官 指定監(jiān)護 心理疏導